2013 4/6 令我動容的一張票根

        陰暗的早晨狂風呼嘯，夾雜著稀微的大小雨珠中清醒，結束一夜的遊牧者生活(簡稱街友)
告別陪我一起渡夜的老先生後，便直奔港灣。用肉眼觀察找出最多郵輪靠近的港口騎去，正要騎進港口前，被一駐紮在港口的海軍哨所軍人攔下，我說明要找船到Oman的Mascat，但沒有人會講英文，隨著湊熱鬧的軍人越來越多，我已經想閃人，但一位軍人說要帶我去問人要我跟他去醫院!!他說醫院裡有人會說英文，我還是第一次問路是被帶進醫院裡問的。



        來到一間大醫院，我與這位海軍走進看診間，兩位醫師正在為病人看診，其中一位醫師聽軍人解釋後請我坐下，只不過是問路搞得自己像是來看病似的，雖然我很不願意但還是上演醫生與病人的戲碼，醫生用英文問我從哪裡來??.......等貫例問題，最後才問我需要什麼幫忙?(希望下次能直接切入重點，我想會加快你看病的速度)我說明來由和護照簽証問題，非得要到Oman不可，杜拜無法入境。醫師才用波斯文把問題寫在一張紙上，說要我拿紙條到船公司問，醫師很客氣地說「我們很希望能幫忙你解決問題，祝你一切好運!」

        我拿著紙條要去找船公司時，這位海軍軍人說要帶我去，但我帶著一輛單車可不想用牽車的陪你走路，此時軍人建議搭Taxi，我有點急忙想確定是否有船，所以不多想直接說好!!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載貨的車子跟司機商量一陣子後，司機答應載我和單車，不過這價碼就變成他隨便開價，我拿五萬rial給他，他卻跟我多要十萬，雖然我知道這擺明坑錢，即使不是很舒服但只要能完成事情，金錢方面我已經看得很開了。

        抵達船公司門口，我發現其實也沒有醫師說的那麼遠的感覺，騎單車大約十分鐘就可以到了。進到船公司辦公室，再把問題說一次，他們也說只有到Sharjah,UAE，然後又不知與軍人說了什麼而要我先去問船票。就這麼又跟這位海軍搭taxi去找售船票的旅行社，老實說我對旅行社完全不抱希望，這位軍人又跟我要了十萬搭計程車費，來到旅行社櫃檯，我問有沒有船到Oman，櫃檯小姐的英文很流利，我心想我不再需要這位卡油的軍人了，先回船公司門口把單車騎來旅行社後，我再自己好好地問問題，反正這位軍人聽不懂英文，我先跟小姐說我先想想看要不要買票等會兒再來。

        我給軍人五萬示意他自己搭計程車回去營區，但他硬是要跟我回船公司，他招了taxi又向我要五萬付車費，唉!!我覺得金錢很重要，但我不喜歡眼中只有錢的人，我又不是第一次在伊朗搭計程車，我看當地人拿二萬給司機還找五千，旅行三十個國家中，伊朗大約是我見過汽油最便宜的國家，交通費當然就便宜，十萬可以搭客運從一個大城市到另一個大城市了，五分鐘不到的車程，每一趟都想坑我十萬。回到船公司後，我不想跟這位軍人撕破臉，所以藉機去上廁所，希望他懂得適可而止地自行離開，沒想到他在廁所外等我，我出來後，他還比著樓上想問我要不要再上去問問，我說不要後，便走到單車旁休息，他在單車旁打量了很久後，才說他要先走。船公司這裡可是有不少人會講英文，再不走我會跟他們說"這位先生拿了我三十五萬只搭三次短程的計程車"，各自留個檯階下，見好就收才是做人的道理啦。

        騎單車回到剛剛的旅行社，我問服務小姐，是否可以買到Sharjah的船票，然後我不入境留在港口等另外一艘到Mascat的船，這樣可以嗎??服務小姐播了一通電話，問了半天得到的答案是「先生，不好意思!不行，過境簽只給空港旅客搭船沒辦法!」這就意謂著搭船的方式無望了。

        這麼一折騰離開這間旅行社已經近中午了，想到昨晚和賣彈簧床的老先生一起在路邊過夜，還一起吃一頓晚餐，因此我在Bazar旁的漢堡店買了三個漢堡，打包兩個漢堡騎回店面，可是那兩位老先生不在店裡，只有他兒子在顧店，幸好我記得其中一位老先生的名字，我把東西拿給老先生的兒子說「Mr. Ali」，他兒子昨晚有見過我，他記得我的樣子所以很有禮貌地說「merci」

        本來想要跟這兩位老先生再度席地而坐一起吃漢堡喝飲料，可惜沒緣份，我拎著自己的漢堡到海邊公路的樹蔭下一個人啃漢堡，不久，一輛汽車駛過面前又倒車來搭訕，一位先生下車跟我握手問「從哪來?」我想這是唯一不會忘記的一句波斯文吧!回答完所有問題後，這位先生問我要不要和他到前方的海邊公園一起野餐，他的家人正在那邊搭帳蓬野餐(Persian style)，我的未來方向還沒著落實在無法放鬆地和你們一起享用，拒絕他的好意並問:「哪裡有客運站?」先生指了一個方向，我謝過他便往客運站方面前去。

        大約五分鐘後，一輛摩托車停在我前方，車上是一對情侶，男生示意我停車，他用流利的英文問我從哪裡來?我也當過單車旅行者，還秀手機照片給我看，他環騎過阿聯酋和Oman，還真是了不起。他問我需要幫忙嗎?我把情況跟他說，他說很多外國的單車客都遇到一樣的問題，他剛好要去一趟旅行社可以順便幫我問看看，雖然我才問過並且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但我也不趕時間就跟他走一趟吧。來到一家很大的旅行社，一樓服務台要我們搭電梯上三樓辦公室詢問，得到的結果也一樣，沒有船到Oman只有到Sharjah，雖然搭船無法使用過境簽，唯一搭船的方式就是申請UAE的簽証，這或許是一線希望，但是一問價碼我心就涼一半，UAE簽証要200usd、Oman簽証要120usd。Oman簽証就算了，我可以到UAE後再處理也行，但是UAE的簽証費也太貴了吧!!真是後悔當初現金借太少，現在身上的美金現金只剩下兩百美金多一點點，即使成功拿到UAE簽証的話，我也沒有現金可以買到Sharjah的船票。最後希望竟然問題出在自己現金帶太少，此時才希望自己是有錢人，擁有破億的戰鬥力加持。櫃檯一樣建議我要到Oman最簡單的方式還是在Shiraz搭機前往!!走出旅行社後，這位先生問我要不要到他家休息幾天、洗個澡、吃點東西，可以跟我一起騎單車繞Abbs港，但我實在沒什麼心情，謝絕他的好意後，繼續往客運站方向前去。


        Abbs港的客運站離城區有點遠，騎單車要二十分鐘左右，不像shiraz的客運站離城區較近。來到客運站，單車一停靠在客運站大廳門口，一堆人好奇前來詢問，不多加理會，馬上隨便挑了一個櫃檯看起來比較順眼的客運公司問「Shiraz多少錢?幾點的車?幾點抵達?」我挑了晚上8點的夜班公車，抵達Shira約早上六點七點左右，我剛好可以check in回之前的hotel。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留在原地等又會有無止盡的搭訕，所以騎著單車到城市逛逛、到海邊走走。但我覺得波斯灣的風暴太多，動不動就雲霧沙塵舖天蓋地強風驟雨的，一下子又白陽烈焰的，天空實在不怎麼藍，相較之下亞力山卓港比較美。城區也沒什麼可以看的，內陸濕熱蚊蠅又多，難怪一堆背包客到Abbs只去外島觀光。

波斯灣有沙灘
很可惜和台灣的情況差不多
都是垃圾一堆

        我在海邊的涼亭裡睡了一個午覺，時間差不多就騎回客運站等車，天色漸黑，八點時客運員工喊著Shiraz!Shiraz!!Shiraz!!!便牽著單車離開候車大廳到月台，手中的票根也沒有註明車號跟等候的月台，每一輛都是往Shiraz誰曉得我的車是哪一輛?而且天空就快下起雨了，趕快拿著票根一輛輛地尋問，當找到我的車時，司機一看到單車，拿著我的票根比比手勢「NO!!!」並把票根還給我，當下我也搞不清楚狀況，怎麼我買了車票竟然在上車前被擋下來??我跟司機說我給你單車行李的錢，但是他聽不懂英文我聽不懂波斯文，只看到一個司機老先生火氣很大地對我比手劃腳，但我一句也聽不懂地站在巴士旁，並想著接下來怎麼辦?去退票或加行李費?心裡還在莫名其妙的想，當初買票時櫃檯有看到我的單車怎麼不跟我說帶單車行李要多做什麼事呢!!!

        此時天空落下一點一滴的雨水，已經上車的乘客都倚著窗看一位台灣單車客靜靜地站在車外，以及一個火氣很大的老先生連珠炮般激動地說著什麼。就在這時一位長得很帥的年輕乘客，單肩背著背包走到我旁邊問:「Do you need some help?Where are you come from?」真是佩服伊朗人，即使這種情況也硬是要身家調查問我從哪來??會不會太可愛了一點。我把票根給年輕帥哥看並說明購買車票卻因為單車行李不能上車。年輕帥哥加入戰局，他拿著票根向火爆老先生對話，剛開始口氣很溫和，但隨著火爆老先生的怒氣越來越高昂，年輕帥哥的怒氣計量表也快要滿出來了，我從中抓到一兩個單字「na farsh......englise」猜想應該是在幫我說話，可能是說外國人不會說波斯文只講英文等等問題吧，如果同樣的情況在非洲發生的話，應該是湊上來幫忙多補我一刀吧。(天啊!真是受寵若驚!!謝謝年輕帥哥等一下交換電話)

        此時劇情進入白熱化，突然年輕帥哥提高音量與火爆老先生開槓!!有聽過波斯文的人應該知道，波斯文的語調是非常優雅且十足浪漫，之前聽法文時覺得很好聽，但在波斯文面前要比浪漫情懷，法文還真得完全沒得比了，所以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體驗波斯文對罵的場面。火爆老先生氣勢稍被壓過，使出以柔克剛轉頭不理年輕帥哥的怒氣攻擊，年輕帥哥拿著我的票根在火爆老先生背後追擊，在巴士周圍纏鬥繞了一兩圈，月台上其他車輛司機和閒雜人等都前來圍觀，我也不例外....(誰能幫我搬一張板凳來~謝謝)......雨滴落下的速度也跟著這場一來一往的口角戰事加快一些。年輕帥哥突然把那張被捏爛地票根推向火爆老先生壓在老先生的胸前，這時火爆老先生的怒氣表再度滿點施予反擊，推開年輕帥哥的手，把票根往一旁地上丟棄(總算有我演出的機會，雖然沒有台詞....我推著單車去把票根撿起來)，火爆老先生高分貝高頻率地對年輕帥哥反擊，年輕帥哥不斷退後，就將要退出巴士後方的瞬間，年輕帥哥用緩慢而穩健的聲調說了一些話，並把臉靠向火爆老先生的面前，幾乎快要鼻子碰鼻子，火爆老先生二度爆氣，剎時舉高右手，就快要出手往年輕帥哥臉上一拳擊出時，瞬間!!年輕帥哥也高舉左手好像要防禦，並無語地閉上眼睛並轉頭撇向後側方去，彷彿訴說著「要打!!你就打吧~~~~」，靜默時刻，兩秒後的雨勢如斷線的珍珠項鍊落地一般，一切回歸寧靜只剩唏哩的雨滴聲。這時候真希望我旁邊有一盒面紙，好想抽一張來拭淚(擦雨水)並站起來大喊「bravo!!」(不用站，因為板凳沒到位)，這手上皺爛又幾近淋濕的票根搭配上這兩人定格的畫面，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入圍最佳外語戲情片? 記得演員名單也要加上我的名字。


        這場戰事結果已定，年輕帥哥雖輸了面子但贏了裡子;火爆老先生贏了面子但輸了裡子，所以勝負難論。年輕帥哥沉默地走回車上，另外兩輛車的司機過來安慰火爆老先生，火爆老先生一邊解釋著一邊打開底部行李箱門，要我把單車放在這裡面，我拍拍火爆老先生的肩，希望他不要太生氣血壓升太高不好，並掏出錢示意單車行李多少錢?他拿了三張五萬就說ok!真是佛心來著!!然後要我把行李堆疊好。堆好行李和單車之後，我發現其實行李所佔的空間也不算太大太多，因為可以塞在單車的空隙中，有些人的行李箱一只就跟我的單車佔用一樣的空間，我想很多事情一定是被表象遮蔽，第一印象看到單車就覺得放不下，或要花心思擺放甘脆就說放不下，休旅車我都塞過，怎麼可能這若大的巴士會放不下?


        上車後才發現已經淋得半濕，可能是入戲太深，所以都忘記雨已經如此無情。在車上我見到年輕帥哥還在氣頭上，所以只拍拍他的肩小聲地說聲「merci」。一路上不斷地在想這件事，假設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台北(專指台北並沒有任何偏見，只因為我自己是北部人)，會有人能做這位年輕帥哥同樣的事嗎??總是聽到人說台灣是個「充滿人情味的地方」，有興趣的人不妨想想看........anyway...不知這位年輕帥哥有沒有臉書粉絲團，我要去按讚。